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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鬼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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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5:58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4日

  新鲜事!
  今天晚上,在经过耐心的长时间的劳动后,在不发出响声,没弄醒我熟睡的同伴下,我终于在壁橱里,也就是在我床头凹进去的墙壁上挖了一个小洞。
  马上就有了微亮,一束椭圆形的光从墙的那边穿了过来。但这光又好象是被墙那边什么东西挡着似的。
  我把凿子伸到了墙那边,觉得那个障碍物是软的。在研究了一番后,我认为它是一幅画,这幅画正好贴在我凿了孔的墙上。
  虽然画布挡住了我的视线,却不妨碍我听到那屋里的声音。我听着,尽管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却听出了是杰特鲁苔在讲话。
  校长老婆尖尖的语声,我听得还比较清楚:
  “你永远是一个笨蛋!这些无赖吃得太好了!我同拉宾男爵的农场签了一个买三千公斤土豆的合同……”
  杰特鲁苔夫人在跟谁说话呢?我听到的另一个声音肯定是她丈夫的。但是,那带着旧军人严厉神态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能允许杰特鲁苔夫人这样对待他吗?这是不可能的……
  土豆的事使我想到墙那边可能有厨子在场,或许她是在同厨子说话吧!
  蒂托·巴罗佐听到我把这一情况告诉他后说:
  “谁知道她在同谁说话!无论如何这是一件次要的事。主要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马上要面临三千公斤土豆,也就是三十个一百公斤或三千个一公斤土豆的问题。看起来,每个学生的胃里要装一百一十五公斤的土豆,而且应当把学校工作人员和厨房人员扣除在外,因为他们享受的是另外一种待遇!……”
  今天休息时,秘密组织的成员又聚集在一起开了个会。我讲了在壁橱里挖了一个洞的事。大家拍手鼓掌,认为这个观察哨重要极了,对大家来说很有用处。不过,首先应该弄清楚那间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件事委托给卡洛·贝契,因为他有个当工程师的叔叔,知道怎样弄清真相。


  2月5日

  今天上午,在通向绘画教室的走廊里,马里奥·米盖罗基走近我小声地说:
  “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回答。
  “你到储油室去,房门正开着。在房门背后有一个用毛巾盖着的装满煤油的瓶子。你把它拿到寝室里,藏到你的床底下。马乌里齐奥·德·布台为你担任警戒。如果他喊‘卡尔布尼奥!’,你放下瓶子就跑。”
  我照他的命令做了,一切都很顺利。

  ☆ ☆ ☆

  今天休息时,为了知道我壁橱那边的房间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卡洛·贝契下了很大的功夫。他继续同来学校搞维修的泥水匠们聊天,以便从中发现线索。
  米盖罗基对我说:
  “今天晚上你准备好,当大家睡觉后我们去处理大米……有好戏在后头!”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6:21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6日

  快到起床的时候了,我的日记,我还有许多话要写在你上面。
  首先是一个好消息:在一段时间里,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教的学生再不用喝大米粥了!
  昨天晚上,当大家都睡着后,我轻轻地起了床,听见寝室的房门吱吱响了好几次,这声音就好象是蛀虫在咬木头似的。这是商定好的暗号,米盖罗基用手抠着门,意思是让我把装满煤油的瓶子拿出来。这件事我一刹那就办好了。
  他提着瓶子,拉着我的手,在我耳旁小声地说:
  “跟着我,挨着墙走……”
  干这种冒险的事让人心跳得多厉害啊!在漆黑的走廊里,我们屏住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留意着任何一点微弱的声响……
  当我们走到那段非常狭小的走廊里时,只有一扇开着的窗户透出亮来。后来,我们停在一扇小门旁。
  “储藏室到了!”米盖罗基小声说,“拿着这把钥匙……这把钥匙是开物理教室的,也能打开这扇门……轻一点……”
  我把钥匙慢慢地塞进锁眼里,轻轻地拧着。小门被打开了,我们走了进去。
  储藏室对着小门的墙上有一扇小窗子,从窗外透进微弱的光。在这似有若无的微光中,可以看到墙边有一堆装着东西的麻包……
  用手一摸,果然是米。这可恨的米使得我们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的学生老是喝粥,天天喝,除了星期五和星期天……
  “帮我一下!”米盖罗基轻声说。
  我帮他把瓶子提起来。我们非常小心地往一个一个麻袋里倒煤油。
  “好!”我的伙伴把瓶子放在地上,朝门口边走边说,“现在这些大米可以煎着吃了!”
  我没吭声,因为我看到了无花果干。我除了往口袋里塞满了无花果干后,又往嘴里塞了几块。
  我们关上了门,小心翼翼地从原路回去,到寝室门口才分手。
  米盖罗基轻声地对我说:“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帮了同伴们的大忙。现在我把钥匙送回物理教室,然后去睡觉……一人为大家!”
  “大家为一人!”我们彼此紧握着手。
  我轻轻地、轻轻地回到床上。由于这次夜间的冒险行动,激动得难以入睡。
  最后我决定到壁橱里去继续我的工作。米盖罗基模仿蛀虫咬木头发出的声音给了我启示,我可以放手在那块挡着我视线的布上钻洞了。
  但在钻洞前,先得把墙上的洞抠大一点,我尽量不出声地把一块砖周围的水泥凿松,使砖能够活动,最后终于把它起了下来。
  现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小窗子了。我可以根据需要,非常容易地打开或关上,因为只要把砖拿下来或装上去就行了。
  接着,我继续抠我面前的布。我一会儿用手指抠,一会儿小心地用凿子戳,我想:
  “即便那边屋子里有人听到声音,也会以为是蛀虫在咬木头。我大可放心地干,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我不停地抠,最后抠成了一个洞。这间使得马乌里齐奥琢磨了好久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房间,现在是一片漆黑。
  我感到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就满意地从壁橱里钻出来,回到了床上。
  辛勤的劳动获得了成果。我觉得很愉快……安静地躺在床上,体会着幸福的滋味。我仿佛已经从用汗水和不眠之夜换来的小观察哨里,看到了许多令人惊叹的情景……
  看来,今晚他们不会来了。

  ☆ ☆ ☆

  乌拉!乌拉!
  今天终于不喝大米粥了!……我们喝上了非常美味的西红柿汤。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的二十六个学生都朝着西红柿汤微笑,向它麦示热烈的欢迎……
  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的脸上,都现出了微笑。但我们的笑容同其他人有着不同的含意,因为我们知道,西红柿汤是怎么得来的。
  厨房里的那些人会多么恼火啊!……
  杰特鲁苔夫人在餐桌周围转来转去,她那野兽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东张张、西望望、朝我们投来怀疑的目光。
  由于改善了伙食,我和马乌里齐奥都非常得意。回想那天晚上的冒险行动,我们曾是那么冷静地面对危险。我感到自己变成了世界上创造光辉业绩的英雄……
  秘密组织的同伴们热烈祝贺我和米盖罗基这次冒险的成功,蒂托·巴罗佐紧紧地握着我们的手说:
  “干得好!我们将命名你俩为光荣的突击手……”
  接着,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又告诉了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我已经侦察到斯托帕尼通过‘观察哨’发现的那个房间了。这几天泥水匠们正在那儿修地板。它是校长的一个特别活动点,校长和他老婆在这间房里接待亲信。房间右边通校长的办公室,左边是他们的卧室。关于那张妨碍斯托帕尼监视敌人的画,是一幅巨大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画像。他是这所寄读学校的创始者、杰特鲁苔夫人的叔叔。是他把遗产传给了杰特鲁苔……”
  “太好了!”
  今天晚上我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壁橱里,从末等包厢里看一场精彩的表演了。
  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对我说:“我们也多么想到你的包厢里去看啊!”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6:56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7日

  昨天晚上,当我的小伙伴们睡着了以后,我爬上了小壁橱,起下砖,打开了我的“小窗户”,把脸贴在小窗户上,也就是我昨天在油画布上抠出的洞眼上。这张油画布画着已故的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教授的肖像。他非常不幸地创建了这所让人憎恶的寄读学校。
  开始里面一片漆黑,但不多一会儿里面突然亮了起来。我看见从左边的门里走出了杰特鲁苔夫人,她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台。斯塔尼斯拉奥跟在她的后面,哀求着: “亲爱的杰特鲁苔,真的,大米里出现煤油是无法解释的……”
  校长老婆没说话,继续慢慢地朝右边的门走去。
  “在学校里难道有谁敢干这样的事?不管怎样我都要设法搞清这件事……”
  这时,杰特鲁苔夫人停住了步子,尖声地朝她丈夫说:
  “你是什么也发现不了的,因为你是一个大笨蛋!”
  说完,她进屋去了。挂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先生肖像的房间又变得一片漆黑。
  我从包厢里看到的场面太短了,但却是相当有意思。
  因为我看到的情景,使我明白那天晚上她是在骂校长,而不是象我大胆推测的那样在同厨子讲土豆的事……
  杰特鲁苔夫人骂的笨蛋正是校长本人!……
  今天是重要的一天,是星期五,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焦急地等待着,要看看瘦肉汤是否真的是用涮盘子水做的……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7:19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8日

  昨天晚上,我本来要在日记上写下白天发生的事,可是没时间。我必须到“观察哨”里去监视敌人的动向……还有,从今以后,我要加倍小心,因为他们处处都在监视着我们。我唯一担心的是日记被他们发现……
  幸好,日记锁在箱子里,钥匙我藏得很好……还有,他们怀疑的对象是大同学……总之,如果他们强迫我承认的话,我可以把事情说得大家笑疼肚子,就象我现在这样,为了不吵醒我的伙伴们,只好使劲地憋着不笑出声来……
  啊,我的日记,有多少事情要告诉你啊!
  还是让我按次序,从最有意思的事情,昨天的瘦肉汤说起吧……


  ☆ ☆ ☆

  象平常一样,十二点整,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全体二十六个学生都坐到了餐桌旁,等待着开饭……这里,我应该用萨尔加利①或者是阿列桑特罗·马佐尼②的笔调,来描写我们秘密组织成员等待着汤上来时的那种焦急心情。【原书注①萨尔加利:意大利作家。②阿列桑特罗·马佐尼:意大利作家。】
  突然,来啦!……我们都伸着脖子,以好奇的神色注视着瘦肉汤……当汤盛到盘子里时,所有的嘴巴都不约而同发出“哦”的声音。由于惊奇,大家都在窃窃私语,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汤是红的!……”
  在我后面转来转去的杰特鲁苔停下了脚步,笑着说:
  “明白吗?红的是甜菜,你们没有看见吗?”
  事实上,今天的瘦肉汤上漂着许多红油斑,这是可怕而不会说话的证人。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们都明白,这红油斑是厨子罪恶的证据……
  “现在该怎么办?”我轻声地问巴罗佐。
  “现在应该这样!”他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目光。
  他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同学,然后用响亮的声音说:
  “同学们!大家不要喝这红色的汤……它有毒!”
  同学们听了这话后都放下了匙子,非常惊讶地把目光集中到巴罗佐的脸上。
  校长老婆的脸涨得比汤还要红。她跑过来抓住巴罗佐的胳膊,尖声地对他吼道:
  “你说什么?”
  “我是说,这汤不是甜菜染红的,而是我放的苯胺染红的!”巴罗佐回答说。
  “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秘密组织的主席、勇敢的巴罗佐语气是那样的明确和坚定,以至杰特鲁苔夫人都愣了好几分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怒气冲冲地威胁巴罗佐:
  “你!……你!……你!……你疯了吗?……”
  “不,我没有疯!”巴罗佐反驳说。“我再说一遍,这汤所以是红色,是因为我在里面放了苯胺;而你将会以种种理由解释这汤怎么变成这可耻的红色!”
  巴罗佐以南方人响亮的声调,用这漂亮的语句回敬了校长老婆,使她又不知所措地重复着:
  “你!你!好哇,你!……”
  最后,她推开了巴罗佐的椅子,尖声地叫着:“走,到校长那儿去,你必须把一切都讲清楚!”
  她向当差的做了一个手势,让当差的陪他去。
  事态的发展来得如此突然,以至巴罗佐从食堂走后,大家仍然呆头呆脑地望着巴罗佐的空位子发愣。
  这时,校长老婆命令当差的把红汤撤走;换上了另一种叫巴加拉·列索的菜。饥饿的学生们也顾不得别的,争着吃了。
  我却不然,我不象别人那样胃口好,只是勉强吃掉了自己那份。我觉得杰特鲁苔夫人从巴罗佐一开始站起来说汤里有毒的那一刻起,就不断地用尖利的目光盯着我。休息的时候,她也还在继续监视我,使我只能同米盖罗基说上一句话:
  “怎么办?”
  “小心点!我们应该首先听听巴罗佐说些什么。”
  但是,巴罗佐一天都没有露面。
  晚上吃饭时他来了,但是,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他眼睛通红,情绪低沉,总是避开同学好奇的目光,特别是我们秘密组织伙伴们的目光。
  “怎么回事?”我轻声问他。
  “不要说话……”
  “你怎么了?”
  “如果你是我朋友的话,就不要跟我说话。”
  他的举动使我迷惑不解;他的声音为什么又是那样的低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问题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着,一时却得不到答案。
  昨天晚上,当同伴们刚一睡着,我马上就钻进了壁橱中,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写下白天这些非常重要的事。为了知道敌人的秘密,现在是观察的最好时刻。
  结果,我没有白等。
  刚钻进我的观察哨,就听见杰特鲁苔夫人的说话声: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我马上就知道她是在骂她丈夫。于是我把眼睛更贴近这个寄读学校已故创始人的画像。我看见校长和他老婆在房间里面对面地站着。校长老婆两手叉着腰,鼻子几乎变成了绛紫色,一脸凶象;校长面对她站着,长长的躯干挺得笔直,象是一个正准备抵抗进攻的将军。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杰特鲁苔夫人接着骂,“当然全怪你,要是我们还留着那个那不勒斯穷要饭的,那么,他将会毁掉我们的学校!……”
  “你安静一下,杰特鲁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回答说,“你把事情看得过于严重了。首先,巴罗佐曾经同他的保护人达成特别的协议,我会从他身上设法找到另外三个同谋者的……”
  “协议?哼!收起你那套东西吧!”
  “别这么说,杰特鲁苔,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你将看到,巴罗佐再也不会提苯胺的事了。你知道,他并不晓得我们吃特殊的饭的事;我抓住这一点,利用他的弱点,对他讲了一番动听的话,让他好好考虑。他几乎感动了,因为,他应该比别人更感激我们,应该对我们和我们的寄读更有感情。我的这番话使得巴罗佐马上就不安了,他一言不发,象只小(又鸟)一样。在我的压力下,他结结巴巴地说:‘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请原谅我……现在我知道我在寄读学校里是没有任何权利的……你可以相信,我将再也不会以任何行动或言语来反对寄读学校了……我向你起誓。’”
  “你这个笨蛋!你就相信他起誓?”
  “当然。巴罗佐是个认真的人。我讲起他家庭的情况,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可以担保,我们一点也不用担心他还会出什么事……”
  “斯托帕尼呢?他不是这件事的起因吗?瘦肉汤事件不正是他挑起来的吗?”
  “斯托帕尼最好还是让他留在这儿,他是另外一回事。他还只是个孩子,他的话不可能损害我们寄读学校的声誉……”
  “什么,你不想惩罚他?”
  “不行,亲爱的,如果惩罚他的话,反而会大大地把他激怒的。再说,巴罗佐对我承认说苯胺放在盘子里的事是他一个人干的……”
  这时,杰特鲁苔夫人突然发作了,好象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一样。她朝天举起了双臂,开始高声朗诵起来:
  “哦,神啊!哦,永生的神啊!……你配当寄读学校的校长吗?你就这么傻地相信象巴罗佐这样一个孩子对你说的话吗?你应该关到疯人院去!……你这个世界上少有的白痴!”
  校长在这—阵诅咒面前只好认输,他看着杰特鲁苔夫人的眼睛说:
  “现在行了吧!”
  这时,亲爱的日记,我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最有意思的,滑稽得让人无法形容的情景。
  杰特鲁苔夫人朝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伸出右手,象爪子一样地一把抓住他的头发,骂道:
  “哼!你想干什么?”
  当她咬牙切齿地说这话时,我非常惊讶地看到校长乌黑的头发全都捏在了他老婆的手里。她挥动着假发愤怒地说:
  “噢,你也想来吓唬我!你,我……”
  突然,她扔掉手中的假发,在桌子上抓起一把掸土用的蒲草掸子,追着非常沮丧的秃顶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为了躲避他老婆的打,围着桌子直转……
  这情景是如此的滑稽,我强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了一小声……
  这一声救了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他们俩吃惊地站到画像前,杰特鲁苔夫人的怒气变成了恐惧,喃喃地说:
  “唉呀!皮埃帕奥罗叔叔显灵了!……”
  我悄悄地离开了我的观察哨,让他俩怀着同样恐惧的心情,在该诅咒的寄读学校创始人面前待着吧!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7:54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9日

  今天上午,秘密组织的成员互相只传递着一句话:“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意思是说:休息时开会。
  会议开始了。我觉得我们秘密组织的会,从来没有开得象今天这样让人激动。
  我象书记一样的宣读报告,我觉得我们就象历史小说中描绘的那样,象在地道中的罗马天主教徒或烧炭党人。
  可想而知,我的日记,谁也不会缺席。因为巴罗佐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去后,他的反常神情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全体成员都焦急地想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这样。
  象往常一样,我们都聚集在院子的角落里。大家都很谨慎,注意不让校长老婆看见。校长老婆好象—天比一天更多疑,特别是目光总是盯着我,好象马上又要出什么事一样。
  好在她并没有怀疑皮埃帕奥罗的声音是我发的,要不,她非要弄死我不可。这件事使我相当害怕,因为我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当我们聚拢到一块时,面色苍白得让人害怕的巴罗佐叹了口气,以阴沉沉的口气说:
  “我担任主席……这是最后一次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不吭声,面面相觑,显得非常诧异。因为巴罗佐是受到大家尊敬的,他勇敢、能干,性格又非常豪爽,总之,他是我们秘密组织最理想的主席。
  沉默了一段时间,巴罗佐用更低沉的调子继续说:
  “是的,我的朋友们,从现在起,我将辞掉我们组织最高荣誉主席的职务……情况是严重的,非常严重。请大家尊重我的愿望,让我辞职;如果我不辞职的话,我将是一个叛徒……虽然叛徒我是永远不会当的!对于我,你们什么都可以说,但是绝不应该让我继续担任这个我不称职的职务,哪怕是一天……”
  这时,脾气可以说是很温和的米盖罗基,突然变得象英雄似的,激动地、粗暴地打断了巴罗佐的话:
  “不称职?谁能说你不配同我们在一起……谁能说你不配当我们组织的主席!”
  “不能这样说!”我们大家齐声附和。
  但是,巴罗佐摇了摇头,说:
  “我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而不配当……我的良心也没有责备我做了什么对不起秘密组织和损害它的荣誉的事……”
  说到这,巴罗佐把一只手抚着心口,显得非常痛苦。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们!”前主席说,“如果你们还对我有点感情的话就不要再问我。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要再问我为什么放弃主席的职务。你们只需知道,从现在起,我不可能再帮助你们或鼓励你们去反对寄读学校的校长……你们应该清楚地知道,我的主席是不能当的,我的处境很坏,我的决定也是不会改变的。”
  大家又是面面相觑,有人在低声交换意见。我知道,巴罗佐的话对大家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他的辞职也是不会被大家接受的。
  巴罗佐也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这时,我忍不住了,我想起昨晚从寄读学校创始人画像上挖的洞里看到和听到的,便非常激动地叫了起来:
  “不!你不能辞职!”
  “谁能阻止我?”自尊心很强的巴罗佐说,“谁能禁止我走这条我良心让我走的路?”
  “是哪一种良心?是什么样的路?”我接着说,“把你弄成这种地步,正是杰特鲁苔夫人他们险恶的用心。”
  “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对我讲的这番话感到很意外。我认为有必要把昨晚在校长接待室里发生的情况马上告诉大家。
  我的日记,我不知道,大家在听到我讲到“没有什么重大原因迫使巴罗佐辞职的话”是否满意,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校长他们决不是因为怜悯巴罗佐才把他带到寄读学校来的,而是利用这件事,想从我们身上捞到好处。
  秘密组织成员最感兴趣的是我讲校长老婆用掸子打校长,校长的假发脱落的事。因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军人气概十足的校长,会被他老婆虐待到这种地步;更没有想到是假发才助长了他军人的威仪。
  不过,巴罗佐还是那么神情恍惚,好象在思索着什么。看来,当他知道自己在寄读学校的地位同别人不一样时,我的解释并不能使他从可怕的失望中得到安慰。
  最后,尽管我们坚持不同意他严肃的决定,他还是总结说:
  “让我自由吧,我的朋友们!因为我迟早要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们现在是不会理解的。我不能再留在你们的组织里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侵袭着我。我需要冷静,需要恢复一下。”
  他说这些话时的口气是那样的坚决,以至谁也没敢再开口。大家决定尽快再开一次会,另选一位新主席,因为马上选,时间已经太迟,要是有谁来找我们,可就麻烦了。
  当我们彼此握手,相互说着“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时,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对我说:“严重的事情正在等待着我们。”
  不知道德·布台预料得是否对?我心里也预感到有什么祸事将要临头。

  ☆ ☆ ☆

  又是一件轰动的新闻!
  昨天晚上,我从我的“观察哨”里,发现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神魂不定……
  事情是这样的!当我象往常一样把眼睛贴在洞上时,看到他们三个围在一张桌子上。厨子说:
  “来了,他现在来了!”
  应该来的是我们寄读学校创始人、有功的皮埃帕奥罗教授的亡灵。在他受尊敬的肖像后面,我正在监视这些招魂者……
  我不用费多大劲就知道了他们招魂的原因和目的。
  显然,那天晚上,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听见从肖像上发出的声音后,非常害怕。他们为在寄读学校创始人像前大吵大闹而后悔,也许是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搅得他们心神不定,所以他们到这儿来招尊敬的亡魂,以乞求宽恕和帮助。
  “现在来了!就是他!”厨子又说了一遍。
  好象是桌子被摇晃了一下。
  “我现在可以同我叔叔的亡魂说话吗?”校长老婆问厨子。她死盯着桌面,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象夜里的两个小光点。
  只听得桌子又吱嘎了几下,厨子肯定地说:
  “正是他。”
  “问问他,是不是昨天晚上也是他?”杰特鲁苔小声说。
  厨子用命令的口气说:“回答我!昨天晚上是你上这儿来了?”
  桌子不知怎的又吱嘎了几下,三个招魂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东张张,西望望,然后又坐了下来。
  “是的,”厨子说,“昨天晚上正是他。”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说:“昨天晚上我们闹得太不象话了。”
  接着,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对厨子说:
  “问问他,我可以跟他说话吗?”
  但是杰特鲁苔夫人瞪了他一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同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讲话的只有我,我是他的侄女,而你,他起初连认都不认识你!明白吗?”
  她转身对厨子说;“问问他,是否愿意同我说话?”
  厨子振作了一下,眼睛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一次。
  “他说不愿意。”厨子说。
  杰特鲁苔夫人显得很沮丧,但斯塔尼斯拉奥却对他严厉的太太的失败高兴得忘乎所以,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象孩子一样兴奋地说:
  “你看到了吧!”
  他从来没有对杰特鲁苔夫人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
  杰特鲁苔夫人勃然大怒,象往常一样,对着校长骂道: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杰特鲁苔!”校长慌忙轻声地对她说:“请你不要这样……厨子在这儿不说,至少不能当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面这样!”
  这个可怜虫温柔的抗议使我动了怜悯之心,我想帮他报复一下他蛮横的老婆。因此,我故意用嘶哑而带着责备的口气哼了一声。
  三个招魂者立刻看着画像,脸色苍白,吓得发抖。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第一个醒悟过来的是厨子,他的两只红眼睛直盯着我,说:
  “你,皮埃帕奥利的魂还在这儿吗?回答我。”
  我轻声地嘘着:“是是是……”
  厨子继续问:“你愿意直接同我们说话吗?”
  这时我有了个主意。便模仿刚才跟他们说话的声调说:
  “星期三半夜!”
  三个人被这庄严的回答感动了。厨子小声地说:
  “看来,他这两天晚上都不想说话,而要等到后天!”
  三个人站起来,把桌子搬到一边,转过身来虔诚地望着我。厨子说:
  “那么就后天了!”说完就走了。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夫人又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他们很忧愁。校长最后低声下气地对他老婆说:
  “杰特鲁苔……杰特鲁苔……你现在清醒一些了吗?以后再不要骂我这么难听的话了,好吗?”
  厉害的杰特鲁苔夫人虽然还在惊恐之中,但仍咬牙切齿地说:
  “我再也不说这话了……为了尊重我叔叔神圣的灵魂……即便以后我不说了,但我相信你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这时,我离开了我的“观察哨”,因为我忍不住又要笑出声来了。

  ☆ ☆ ☆

  今天早上,当我在日记上记下昨天晚上招魂的事时,发现寝室里有一位同学醒着。
  我示意他别作声。事实上,即使我不打招呼,他也不会响的,因为他是一位我信得过的朋友,他就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我在前面的日记中已经提到过的,他是一个很认真的男孩子,对我很好,我已经在许多场合中考验过他,相信他不会给我们惹什么麻烦。我们俩是同乡,我的爸爸总喜欢买他爸爸的面包。他家店里有一种梅林加的点心很出名,而且总是新鲜的。还有,他爸爸同我姐夫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他爸爸也是社会党里的一个重要人物。
  此外,我们所以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彼此的经历很相似,他也跟我一样很倒霉。他把他所有的倒霉事全都告诉了我。最近的一次,也是他闯的最大的一次祸,使得他爸爸决定把他送进了寄读学校。我想,把他的这件事写到日记上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去年‘五一’这一天,这是我最美好的一天,也是我最倒霉的一天!”基基诺对我说。
  他回忆起的那一天,我也记得很清楚。那天城里乱糟糟的,因为社会党要求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但许多店主却想继续做生意;在学校里也是这样,有不少学生的爸爸是社会党人,希望校长放假,可是别的家长不愿意。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都站在社会党一边,就连自己的爸爸不是社会党的学生,也是如此。因为说到放假,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学生都赞同这一神圣的规定,也就是说,“五一”那天,宁愿到野外去玩,也不愿意上课。
  实际情况是,这一天许多同学都没有去上课。我记得很清楚,我也没有去上课,为此,爸爸罚我三天只许吃面包和喝水。
  这没什么了不起!一切伟大的思想都有它的殉难者……
  不过,对于可怜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来讲,他更倒霉就是了。
  他与我不同,他在学校里罢课是得到他爸爸同意的,甚至可以说是他爸爸逼的。其实,基基诺倒是想去学校的。
  “今天是劳动节,”巴列斯特拉先生对儿子说,“我准许你出门找你的同学玩。你可以高高兴兴地玩。”
  基基诺只好听他爸爸的话。他约了几个同学去看望一些住在郊外的同学。
  到了郊外,大家聚在一起瞎聊天,逐渐地,聊天的人多起来,最后有二十多个。这些年龄差不多、家庭条件却不太一样的孩子,在一块又唱又闹,十分快活。
  但有的时候,基基诺给人以一种印象,仿佛他爸爸是社会党领导人似的。基基诺开始聊到5月1日,聊到社会的正义和其它一些他在家里经常听到的话。其实这些话他都是鹦鹉学舌学来的。当他津津有味地重复这些话时,突然一个男孩子向他提出挑战:
  “讲得都很好听,但有哪一点是对的呢?你家开了一个摆满了面包和糕点的店,够你吃的,但是,我们穷人甚至连那些点心和面包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尝过,这你知道吗?”
  基基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很窘,他想了一下,回答说:
  “店不是我的,是我爸爸的!……”
  “那你说什么呢?”男孩子反驳说,“你爸爸不也是社会党人吗?既然今天是社会主义的节日,他就应该至少给孩子们分一个面包,特别是分给那些从来还没尝过面包是什么滋味的孩子……如果他不先做个榜样,就不能期望其他守旧的面包商也这样做!……”
  这个有力的推论使得所有的孩子都很信服,全体参加聊天的都欢呼起来:
  “格拉基诺说得有理!格拉基诺万岁!……”
  基基诺当然很下不来台,感到自己在伙伴们面前丢了面子,而且有损爸爸的形象。他一心琢磨着怎么才能驳倒对方。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后来认为还可行,是唯一能在危急时刻拯救他和他爸爸政治声誉的做法。
  他想到这时他爸爸正在工会里发表演说,面包店的钥匙却放在家里,放在爸爸房间的柜子抽屉里。
  “好吧!”他大声宣布,“我以我和爸爸的名义,邀请你们所有的人到我家店里去吃特殊风味的面包……但话要说在前面,伙伴们!一个人一个面包!”
  顿时,辩论会上乱哄哄的声音,马上就变成了一片响亮而快乐的呼声,这一群口里流着馋水的孩子们反复地喊道: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万岁!你爸爸万岁!”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所有的孩子兴高采烈地跟在基基诺后面走着,就象是一支英勇的队伍攻克了一个早就想占领的阵地,不费一枪一炮,战利品马上就要展现在他们面前一样。
  “一共是二十个人。”基基诺盘算着。“二十个面包……就算是二十五个……包括进店和没进店的。店里有好几百个面包,少了二十五个谁也不会发现的……为了不使象这样的饥饿损害我的尊严、我爸爸的尊严,甚至是我爸爸的党的尊严,这样做是值得的!”
  到了城里,基基诺对跟在他后面的忠实追随者们说:
  “你们听着,现在我回家去取店门的钥匙,马上就回来,你们都到店的后门去……但大家要分散,不要让别人看见!”
  “行!”大家齐声回答。
  但是格拉基诺说:
  “喂!不会是同我们开玩笑吧!要是骗人的话……你懂吗?”
  基基诺庄重地做了一个手势:
  “我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他说道,“我说话是算数的!”
  他飞快地跑回家,当时,妈妈和姐姐都在家里。基基诺为了不让她们看见,很快地闪进爸爸的房间,从小抽屉中取出钥匙。他在跑出家门时,对妈妈说:
  “妈妈,我和同学一块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他跑到店门口,注意看了看左右有没有熟人,他是担心在分面包时突然被人瞧见。
  基基诺打开活动的铁门,拉开只能容一个人的空隙,一进去就把它关上了。他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火柴,点着了爸爸放在门附近的蜡烛,接着又点着了店里的煤气灯。准备工作做好以后,他跑到店的后门,把门打开。
  基基诺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开始从后门进了店。
  “我再对你们说一遍,”面包店老板的儿子说,“一人一个……最多两个……你们不要弄得我不好交待!”
  写到这里,最好引用基基诺自己的话来说,因为他是这桩滑稽和不幸事件的主人公,用他的话肯定比我写得生动得多。
  “这时”,基基诺说:“我感到我的同学增加了许多,店里简直被一大群闯进来的孩子挤满了。他们围着面包和一瓶瓶的果子露,窃窃私语,好象眼都红了。格拉基诺问我是否可以打开一瓶果子露解解馋,我同意了。他非常殷勤地替我倒了满满的一杯,对我说喝第一杯的应该是主人。我喝了,大家都喝着果子露,并且还同我干杯,要我再喝。这样,他们喝完了一瓶又去开另一瓶……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包和点心,离我较近的几个孩子对我说;“你吃吃这个看,味道多好啊!你吃这个,真好吃!”他们在说这些话时,好象他们是店里的主人,而我是被他们邀请来的一样。亲爱的斯托帕尼,你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愉快,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世界里。在那里,孩子们是用糖果做成的,脑袋是奶油的,心是果酱的,全身都被糖和各种露酒调在一起……是在盛宴上,我也同他们一样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和点心,喝着大瓶小瓶味道不同的饮料。大家一面吃,一面互相交换着幸福的目光,口里还不时地嚷嚷着:‘社会主义万岁!5月1日万岁!’我无法告诉你,这盛大的充满着甜蜜和欢乐的场面持续了多长时间……”突然,美妙的气氛变了,一个可怕的声音、我爸爸的声音在店里爆炸了。他高声地吼着:‘狗崽子,现在我要你们社会主义!’一顿巴掌打得这群喝得醉醒醺的孩子们乱成一团,又哭又嚎,朝门口乱挤乱拥。这时,我的脑子清醒了,我环视周围奇异的景象,突然感到可怕的责任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先前堆满了整整齐齐面包的面包架上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周围的货架上也都乱七八糟。酒瓶东倒西歪,果汁和露酒还在朝地上淌着;地上一片黏糊糊,到处都是被践踏的面包渣;椅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货架和柜台上到处都是雪白的奶油、被挖掉了馅的梅林加(一种甜食)和沾着指痕的巧克力……但这只是我一刹那工夫看到的,因为一记该诅咒的巴掌打得我头昏目眩,倒在柜台下……我失去了知觉,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当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妈妈坐在我的身旁哭泣着,我感到头和胃都有说不出的难受……

  “第二天,5月2日,爸爸让我喝了点蓖麻油。第三天,也就是5月3日,爸爸让我穿上衣服,把我送到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来了。”

  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叙述,声调既严肃又滑稽,我感到实在好笑。

  “你看到了吧!”我对他说,“你也是牺牲品,就象我在生活中遇到的许多事情那样,本来是出于好心和真诚,但结果倒霉的是我。你有一个社会党人的父亲,你满怀热忱地认为应该实践他的理论,把面包分给那些从来没尝过它滋味的孩子……但你的爸爸却惩罚了你……说也没用,我们男孩子真正的错误归结起来是一条,就是太相信大人的理论……也太相信妇人们的理论!一般来说,事情是这样的:大人教给小孩一大套冠冕堂皇的道理……要是某一个接受他们教育最深的孩子,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做的话,事情就坏了,不是触到了他们的痛处就是超越了他们规定的范围,或者是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我小时候有件事至今记得很清楚……我的好妈妈,也可以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总是教育我不要撒谎。她说只要撒一次谎就要在地狱里关七年。但是有一天裁缝来我家收工钱,她却让卡泰利娜对裁缝说她不在家。我为了不让她到地狱里去受苦,就赶紧跑到门口去大声喊:卡泰利娜撒谎,妈妈在家里。结果我得到的奖赏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他们把你送进寄读学校呢?”
  “因为我钓走了一只虫蛀的牙齿!”
  “什么!”基基诺惊讶得叫了起来。
  “主要是因为一个瘫痪老头打了一个喷嚏!我是跟他开个玩笑,看看他醒来时看见嘴巴上面有个钓鱼钩会吃惊到什么程度。”我补充说。

  后来,我看他实在好奇,就跟他讲了我在姐夫马拉利家的一段往事,以及被送到这儿来的经过。
  “正象你看到的,”我总结说,“我也是不幸的命运的牺牲品……因为,假如我姐夫的叔叔威纳齐奥先生在我把鱼钩放在他张大的嘴巴上面时不打喷嚏,我也不会把他剩下的唯一的那颗蛀牙拔掉,就不会到这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里来了!”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8:4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所以在这里叙述一下我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谈话,是想说明我们已经成为好朋友了。正如我一开始就说的那样,即使今天早上他醒来时看见我在写日记,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不信任他,甚至我还把写的绝密内容讲给他听,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我建议他加入我们的秘密组织……
  他热烈地拥抱我,热情得使我感动。他说,由于我信任他,使他感到自豪。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把他介绍给秘密组织的伙伴们,大家热烈地欢迎他。
  巴罗佐不在。自他辞职的那天起,他总是独自在沉思。当我们碰面时,也仅限于用非常凄凉的口气互相问好。可怜的巴罗佐!
  在会议上,我讲述了昨天晚上三个人招魂的事,大家认为要认真注意事情的发展,并决定在星期三晚上采取行动。
  明天是星期二,我们将开会选举新的主席,并讨论如何对付皮埃帕奥利的亡魂同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杰特鲁苔夫人以及瘦肉汤的发明者——他们称职的厨子的约会。

  ☆ ☆ ☆

  昨天晚上没有什么新的情况。
  我从我的“观察哨”中,看到校长和校长老婆正慢慢地、一声不响地穿过房间。在走到已故皮埃帕奥罗的画像前,他们羞怯地望了一下,好象在说:
  “明天晚上见,愿上帝给我们带来好运气!”
  当我写日记时,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躺在他的床上朝我微笑。

  ☆ ☆ ☆

  今天休息的时候我们重选了秘密组织的新主席。
  全体成员都把自己要选的主席的名字,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放在帽子里。基基诺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他比我小两个月),他也参加了投票。投票结果是马里奥·米盖罗基当选为主席。
  我也投了他的票,因为我认为他是称职的。寄读学校的孩子们多少天来没喝大米粥,就是他的功劳。
  我们讨论了如何对付明晚招魂的事,每个人都发表了意见,但最后通过的是卡洛·贝契的建议。
  卡洛·贝契善于侦察情况,在侦察“观察哨”隔壁房间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伙子,他是修缮寄读学校泥水匠的帮手。
  卡洛·贝契想通过这个小伙子走进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房间里去干一件事,如果干成的话,将大大有利于我们对付三个招魂者……
  接着……然后……,不过我不想再写我们是如何策划的了。
  我只想说,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的话,就报复了那些使我们咽下苦水的人……包括那个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的厨子。他所干的比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和杰特鲁苔大人干的事更缺德。

  ☆ ☆ ☆

  上帝啊!今天晚上发生了多少事!
  想起来都让人后怕。我似乎觉得自己成了一部俄国小说中的主人公。在那部小说里,一切事情,就连用手指挖鼻孔这样平常的事,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在这里讲两件重要的事。
  第一件:今天,卡洛·贝契趁校长和校长老婆吃午饭时,通过当帮工的小伙子进了挂皮埃帕奥罗画像的房间。泥水匠们用来画屋顶花边的长梯子正留在房中。
  一眨眼工夫,贝契就把梯子竖到了画像旁。他爬上去,用小刀在皮埃帕奥罗的黑眼球上挖了两个洞。这样,今晚行动的准备工作就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件事情:我看见了蒂托·巴罗佐。他已经不参加我们的行动了,他对我说:
  “你听着,斯托帕尼,你是清楚的,那天我在校长办公室里蒙受了巨大的耻辱,被迫打消了我在寄读学校里造反的念头。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唯一的想法,懂吗?只有这个想法才使我挣扎到现在,这就是逃跑。”
  我吃了一惊,想到马上就要失去一位热情并受到大家尊敬的朋友,心里很难过。他继续对我说:
  “你知道,无论谁劝我都是无用的,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对你说,这种痛苦是不可忍受的,如果长此下去,必然要毁掉我自己。因此,我决定逃跑,任何情况都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那么,你到哪儿去呢?”
  巴罗佐耸了耸肩膀,摊开了双臂: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要到世界上去,世界是这么大,我在那里将是自由的。我再也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任何人也不敢象寄读学校校长、我的监护人那样羞辱我。”
  听了他这些话,我怀着崇敬的心情望着他,象受到鼓舞似的对他说:
  “我也跟你一起逃走!”
  他深情地、感激地望了我一眼,这眼光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接着,他以庄重的语气对我讲话,使我觉得他一下子比我高大许多。他说: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不能也不应该从这里逃跑,因为你的情况完全和我不同。你在这里拥有你所应该有的一切权利,当上面有什么人要欺侮或迫害你时,你可以反抗。还有,你有爸爸、妈妈,他们会为你的失踪而痛苦;而我却没有任何人会因为我的失踪而哭泣……”
  讲到这,可怜的巴罗佐凄凉地苦笑了一下。这一笑使我对他更加同情并落下泪来。我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他,说:
  “可怜的蒂托!……”
  他也抽泣着,紧紧地把我抱在怀中。当他放开我后,用手为【词语被屏蔽】着眼泪说:
  “斯托帕尼,你们今晚的行动很有利于我逃跑。你愿意帮助我吗?这是我请求我的秘密组织的伙伴,最后一次帮我的忙……”
  “看你说的……”
  “那么,你注意,当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皮埃帕奥罗亡魂的时候,你到你所熟悉的放煤油灯的房间去,用这把钥匙把里面的一扇门打开,里面有一把很大的钥匙,那就是寄读学校大门的钥匙。每天晚上都是用它把门从里面锁起来的。你拿着这把钥匙到一层的走廊里来……我在那儿等你。”
  蒂托·巴罗佐说到这,紧紧地握了握我的右手,便很快地走开了。
  校长他们将要在我们今天晚上采取的行动面前趴下来。
  事情到底会进行得怎么样呢?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9:10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13日

  今天早上有多少事要写啊!……但从现在起我必须非常谨慎,不能有半点的疏忽,但是我又必须赶快把事情的真相都记录下来。

  ☆ ☆ ☆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当然,昨天晚上我没有睡觉。
  附近教堂的钟刚敲过,十一点半了……
  我的伙伴们都睡着了……我起床穿好了衣服。
  我看到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起来了,他轻轻地踮着脚走到我跟前。
  “躺到我床上来。”我咬着耳朵对他说,“我到壁橱里去了,到时候我在上面给你信号。”
  他点点头。我爬上了小床头柜,又从床头柜上进了我的“观察哨”。
  我把眼睛贴近小洞。那间屋子里一片漆黑,但三个招魂者倒是没有迟到。
  厨子提了把小油灯,把它放到桌子上。三个人都面对着我……也就是面对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的像。
  校长低声地说:
  “今晚我看好象他的眼睛更黑了……”
  杰特鲁苔夫人瞪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巴。我很清楚,她想要骂校长笨蛋,但又怕他叔叔的亡魂在而没敢骂。想起来,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的话是完全有道理的,因为卡洛·贝契在画像的眼睛上挖了两个窟窿,画像的背后,也就是我待的壁橱是黑洞洞的,当然就产生这样的效果:好象已故的寄读学校创始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过了一会儿,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象往常那样坐在桌子旁边,静静地等着,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
  厨子喊着:“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
  他摇了一下桌子。
  杰特鲁苔夫人小声说:“你在吗?”
  房间里静得吓人。
  “可以同你说话吗?”厨子问道。三个人都睁大着眼睛望着画像。
  轮到我说话了。我用吹气一样的声音表示同意说:
  “是,是,……”
  三个招魂者激动得好象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在哪儿?”厨子说。
  “在地狱里。”我用吹气声回答。
  “啊,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你活着的时候是那样善良,那样好!是什么倒霉事害得你到地狱里去受罪的?”
  “为了一件事。”我回答。
  “什么事?”
  “就是把我的寄读学校留给了不配管理的人去管理!”
  我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声调,显得我正在生气。我的这些话就象许多瓦片砸在了三个招魂者头上一样。他们低下了头,把手臂都放在桌子上。他们在无情的揭露面前,垂头丧气,好象在忏悔着。
  过了一会儿,杰特鲁苔夫人说话了:
  “啊,叔叔……我尊敬的叔叔……请你指出我们的罪过,我们可以改正。”
  “你们自己清楚!”我严肃地说。
  她想了一下,又说:
  “请你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我早就计划好不回答她的问题。这样有利于我们的行动。此外,还有一件事正等着我去做。
  “叔叔!……你再也不回答了?……”校长老婆用娇滴滴的语调问。
  我仍然没作声。
  “你非常讨厌我们吗?……”她继续问。
  我老是不说话。
  “他走了吧?”校长老婆问厨子。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可恨的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的厨子说,“你还在这儿吗?”
  “是是是是……”我回答说。
  “一直在这儿。”厨子说,“他不作声就意味着不愿意回答某些问题。应该问问他别的问题。”
  “叔叔,叔叔!……”杰特鲁苔夫人说,“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不幸的人吧!”
  这时,我把眼睛离开我在画上最早抠的小洞,贴到卡洛·贝契在画像眼睛上挖的洞上,看着三个招魂者,有时用左眼珠子动动,有时右眼珠子动动。
  他们一直把目光注视着画像,在发现画像的眼珠子转动之后,吓得魂不附体,都离开桌子跪了下来。
  “啊,叔叔!”杰特鲁苔小声说,“啊,叔叔!可怜可怜我们!……我们怎么才能改正错误呢!”
  我正等着她说这句话。
  “把门打开,我要上你们这儿来……”我说。
  厨子站了起来,他脸色苍白,象醉鬼似的跌跌撞撞地走去把门打开了。
  “把灯熄灭,都跪下来等着我!”
  厨子灭了灯。接着,我听到了他们跪下的声音,他跪倒在另外两人旁边。
  伟大的时刻来到了!
  我离开了我的“观察哨”,走出壁橱,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好象打鼾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基基诺·巴列斯特拉马上从我的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他是去通知秘密组织的成员的,他们正手拿皮带、掸子,准备冲进皮埃帕奥罗的房间里去报仇。
  我又重新钻进了我的壁橱,把眼睛贴在画像的孔上,欣赏这一精采的场面。
  我觉得他们房间的门开开后又关上了,接着就听见了三个招魂者被揍时的嚎叫声:
  “啊,神啊!”“可怜可怜我们!……救命啊!……”
  这时,我迅速地离开了“观察哨”,走出房门,点着了一根我预先准备好的小蜡烛,走到放煤油灯的屋于里,用巴罗佐交给我的钥匙打开了门。根据巴罗佐的交待,我从门后取下了挂着的钥匙,跑到寄读学校的大门口。
  蒂托·巴罗佐已经等在那儿了。他接过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转过身来,用力紧紧地拥抱我,把我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吻着我,我们面颊上的泪水交融在一起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刻啊!我感到似乎自己在做梦……当我清醒过来时,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靠在寄读学校的大门上。
  蒂托·巴罗佐再也见不着了!
  我锁上门,很快地顺着原路回来,把钥匙挂在老地方,关好放煤油灯房间的门,回到自己的寝室。我进去时很小心,生怕弄醒小伙伴们。
  伙伴们都睡着了,唯一没睡着的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他焦急地坐在我的床上等着我,他并不知道我出去的原因。
  “他们都已经回到房间睡觉了,”他小声地说,“嘿!那个场面!……”
  他想说下去,但我让他别作声。我爬上床头柜,坐在壁橱中,又示意基基诺也上来。他好不容易才挤进了“观察哨”,我们俩好象沙丁鱼似的在里边挤来挤去。
  从“观察哨”里看那间房间似乎比刚才更黑了。
  “你听!”我轻声地对基基诺说。
  房间里响着低低的呜咽声。
  “是杰特鲁苔的声音。”我的同伴也轻声地说。
  校长老婆在哭泣,她时断时续地用那嘶哑的声音说:
  “怜悯怜悯我们!宽恕我们吧!……我悔恨我做的一切!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怜悯我的灵魂吧!……”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我们可以点灯了吗?”
  这是那个发明瘦肉汤的流氓厨子的颤抖声。
  我遗憾没有亲眼见到伙伴们是怎么揍他的,因此,很想看看他究竟被打成了什么模样。于是,我用嘘气声回答他:
  “是是是是……”
  先是听到有人摔一跤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划火柴声。我看到火柴淡淡的黄光在黑暗中来回晃,仿佛墓地里的鬼火一样,最后才把灯点着了。
  嗨!这情景真有意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它。
  房间里乱七八糟,桌子、椅子都倒在地上,桌子上摆的钟也被摔得粉碎。
  在灯的这一边,头上被打得尽是青绿色肿包的厨子靠墙坐着,有气无力地望着画像。
  校长老婆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她满脸伤痕,头发蓬乱,衣服都被撕成了碎布条,眼睛也被打肿了。她一声不响地以恐惧的目光盯着画像。
  由于悔恨和疼痛,她哭泣了一阵子后又对着画像结结巴巴地说:
  “啊,叔叔!你惩罚了我们,你惩罚得对!是的,我们不配当你创立的这个伟大的寄读学校的校长,你为这所学校花费了一辈子的心血……你派鬼来惩罚我们,鞭笞我们,我们毫无怨言……谢谢叔叔!谢谢!……如果你还想再惩罚我们的话,那么就请吧!但是,我对你起誓,从今以后,我们绝不自私吝啬,更不会残暴地对待孩子们了!不是吗?斯塔尼斯拉奥!……”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突然,她惊叫了起来:
  “唉呀,上帝!斯塔尼斯拉奥不见了!……”
  校长不在房间里,这使我心里一阵紧张,我们秘密组织的伙伴们把他弄到哪儿去了呢?
  “斯塔尼斯拉奥!”校长老婆叫得更响。
  没有回答。
  这时,厨子提高了嗓门对画像说:
  “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那些惩罚我们的鬼,大概把我们可怜的校长带到地狱里去了吧?”
  我不作声,我想表示学校创始人的灵魂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叔叔已经不在了!”
  杰特鲁苔舒了一口气,好象是从巨大的恐惧中解放出来一样。
  “但,斯塔尼斯拉奥呢?”她说,“斯塔尼斯拉奥!斯塔尼斯拉奥!你在哪儿?……”
  突然,从通向卧室的门里晃出一个长长的身影,形象是这样的滑稽,尽管“招魂悲剧”的阴沉气氛还未消,厨子和校长老婆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斯塔尼斯拉奥似乎比以前更干瘪更瘦了。他的头变成了灰白色的,好象一个台球;眼睛周围一圈黑,表情又是那样滑稽,让人一看就要发笑,虽然我们使劲地忍着,但无论是基基诺·巴列斯特拉还是我最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幸亏这时厨子和杰特鲁苔也在笑,所以没听到我们笑。但是,校长好象听到了什么声音,转过身来用受惊的眼睛看着我们……我们使劲忍,还是没忍住,笑声从鼻孔里又钻了出来。我们只好马上离开“观察哨”,尽快地挤出了狭窄的壁橱。
  基基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我们很快地脱了衣服,把头蒙到被单里。这时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一夜我都没怎么合眼,我怕事情败露了,突然会有人来查铺。幸运的是这一夜没发生什么事,今天早上我还能把最近以来寄读学校的事情,写到日记上。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0:59:53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14日

  我刚有点时间,粗略地记下昨天的事。在这样严峻的时刻里,如果我的日记落到了校长老婆的魔爪中,那么秘密组织所有的人都将受牵连……因此,我要把它从箱子里取出来,用细绳子系在胸口,我倒要看看,谁敢从我身上搜!
  下面是最近二十四小时里发生的情况。
    从昨天一直到今天上午,整个学校都是乱糟糟的,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外人一看就明白:学校里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情。
  蒂托·巴罗佐逃跑的消息传开了。学校的学生们纷纷议论着这件事,都想进一步打听有关的细节。可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在同学中转来转去,有的象丢了彩票似的无精打采,有的瞪着发怒的眼睛象警察在搜捕强盗一样。
  有消息说,学校已向四处发了电报,把逃跑者的特征通知了地方当局;同时,严厉的调查正在学校里进行。他们要查清谁是巴罗佐的同谋?是同学呢还是学校的工作人员。
  在同学中还流传着这样的新闻:巴罗佐的逃跑使校长老婆得了麻疹,因此必须卧床;而校长由于东跑西跑布置任务,不小心撞伤了眼睛,又是恶心又是吐,所以头上缠上了一条黑绸巾。可他的另一只眼睛也乌紫乌紫的……
  我和秘密组织的伙伴们都清楚校长撞伤眼睛和恶心呕吐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们不作声,仅会意地对望一下。
  吃午饭的时候,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来到了食堂。尽管大家使劲憋着,还是不时从这儿或那儿发出笑声。我看到同学们都在忙着用餐巾擦嘴,掩饰看到斯塔尼斯拉奥那副怪样子的快活心情。
  他多么引人发笑啊!可怜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用黑围巾缠着光秃秃的南瓜脑袋。我们秘密组织的成员们都知道,他头上的肿包,用假发已遮盖不住,而且,他的假发也不知道丢到何处去了(即便找到,现在也不能戴它!)。另一只眼睛肿得也很厉害,泪汪汪的,好象是用平底锅煎的半生不熟的(又鸟)蛋一样……
  “好象一个土耳其的傻瓜!”马乌里齐奥·德·布台小声地说。他指的是象伊斯兰教徒一样缠着围巾的校长。
  后来,学生被一个一个叫到校长办公室问话。
  “他们问你什么?”我在走廊里问一个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学生。
  “没有什么。”他回答说。
  晚上,我又问了另一个同学。
  “没有什么。”
  我这时明白了,斯塔尼斯拉奥恐吓学生们,使得他们不敢透露一句被盘问的话。
  我的这个判断不多久就被马里奥·米盖罗基证实了。他走到我身边,很快地对我说:
  “当心!卡尔布尼奥已经有所察觉了!”
  回到寝室后,我才知道我们干的事已经败露……
  “你被叫到校长办公室里去了吗?”我小声地问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他正好从我跟前走过。
  “没有。”他回答。
  为什么所有的学生都被叫去了,唯独我们两个年龄最小的没被叫呢?
  这个例外引起了我的疑虑。我担心有人对我进行了特别的监视,决定今晚不到“观察哨”上去了。
  我不知道在床上睁眼躺了多久。我翻来覆去地推测着,回想白天的情景。突然,上壁橱的念头又在我脑中盘旋,压下去又冒出来,最后,任何要谨慎的想法对我都不起作用了,我决定再上去看看。
  我先侦察了一下同伴们是否都睡着了。我的目光搜索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看看是否有什么密探在监视我.我轻轻地起了床,爬上了壁橱……
  唉呀!太意外了!……壁橱里面的墙被重新用泥抹过了,我曾花了很大劲起下的砖被重新砌住了。就在这可以活动的窗户上,我看到过多少有趣的事,看到过他们是如何密谋的情景……
  我不知道当时我怎么没有叫出声来。
  我从壁橱上下到床头柜上,再从床头柜回到了被窝里……我的脑中横七竖八地出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推想。这些推想使我估计到种种的可能性……
  一种比其它更有说服力的推断告诉我:“是这样的,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听到了你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在皮埃帕奥罗·皮埃帕奥利画像后面发出的笑声,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模模糊糊地有了某种怀疑,而且这种怀疑越来越厉害;由于他对亡魂是否有本来就将信将疑,所以今天早晨他搬来了梯子靠在墙上,爬到画像上并把画像取了下来,看看后面究竟有什么;他发现了你挖的窗户……后来他用泥把你的小窗户给堵死了,他想知道这小窗户是在谁的壁橱里,结果发现在加尼诺·斯托帕尼的壁橱里,也就是被人家称之为捣蛋鬼加尼诺的壁橱里!
  我的天哪!我的日记,看来这个推测是正确的,我得做好准备,等待重大事件的发生……
  谁知道写完这几行字,勉强度过这可怕的不眠之夜后,哪一天才能再把我的思想以及我的遭遇再写到你的上面呢?
  我的日记!
 楼主| 发表于 2013-6-11 21: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2月20日

  新闻!新闻!新闻!
  这一个星期里发生了多少事啊!我遇到了那么多的事,以至都没有时间把它们记下来……我所以没忙着写也因为我不想潦潦草草地记上我的这些经历,我是在考虑如何把它们写进小说中去。
  我生活的经历就是一部真正的小说。我在回忆这些冒险经历时,不能总是重复那些老一套的话。
  唉!要是我有萨尔加利那样的写作天才就好了,我要写下一部让全世界的孩子看后目瞪口呆的小说,让所有的海盗,不管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海盗都感到逊色……
  好吧,我还是按老样子写。你,我亲爱的日记,我不会使你受屈辱的。我想,尽管我写下的东西很少有艺术性,但请你考虑到我是怀着诚挚的感情写的。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些新闻。首先,我是在家里写的,在我自己的房间里写的。
  情况果真是这样,他们把我赶出了皮埃帕奥利寄读学校。这当然是非常遗憾的;但是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这又是非常非常幸运的。
  还是让我一件事一件事来说吧。
  14日早晨我曾有过忧郁感,正如我曾在日记上写的那样,预感没有欺骗我。
  我走出房门,通过一些人的脸色和当时的气氛,马上感觉到有什么大事情将要发生。
  我碰见了卡洛·贝契,他很快地对我说:
  “大点的同学都被叫去问过话了,除了我,米盖罗基和德·布台……”
  “尽是我们的人,”我回答说,“大家都被叫去了,除了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很显然,事情全部败露了。我知道,杰特鲁苔夫人躺在床上指挥,她指使卡尔布尼奥审讯。当然,他是弄不清事情真相的……我们大家约定好,如果我们被提审,为了不使事情更糟,一个字也不能回答。”
  “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也将这样。”我举右手宣誓道。
  正在这时,一个当差的走过来对我说:
  “校长叫你。”
  我得承认,这个时候对我来讲是最紧张的时刻,我感到血液都沸腾了……但是,当我被叫到校长面前时,却又冷静了下来,而且感到很自信。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头上仍然缠着黑围巾,青紫的眼睛变得更凶。他站在写字台后面看着我,但不说话。他以为这样能吓唬住我,去他的吧,这只能吓唬那些胆小的人,对我可不灵,我知道他这一套。我故意在他办公室东走走,西走走,看着书架上放满了的书。这些书有的是精装的,装饰着金边,但这些书他可能从未读过。
  后来,他突然用严厉的声调问我:
  “你们,乔万尼·斯托帕尼,13日到14日的那天晚上,你们有一个小时不在房间里,是不是这样?”
  我继续看着书架上的书。
  “回答我!”斯塔尼斯拉奥先生提高了声调,“是不是?”
  他得不到回答,吼得更凶了。
  “好吧,我问,你回答!告诉我,你们到哪去了?去干些什么?在什么时候?”
  这时,我的目光正落在靠写字台旁墙上的地图上,我看着美洲……接着又看印度。
  斯塔尼斯拉奥先生站了起来,敲着写字台,拉长了脸,瞪着我,接着又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知道吗?你必须回答!嗯?无赖!”
  我站着没动,心里想:
  “他发怒是因为我沉默,我是秘密组织成员中第一个被叫到他办公室来的!”
  这时,写字台左边的小门开了,杰特鲁苔夫人穿着一件压得皱巴巴的绿色睡衣走了出来。她的脸色也是青绿色的,眼睛里流着泪水。她恶狠狠地转过身来看着我。
  “什么事?”她问,“在这儿吼什么?”
  “这个坏东西不回答我的问题。”校长说。
  “让我来,”她说,“我说你永远是一个……”
  她说到这就停了下来。但我知道,当然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也一定明白,没说出来的是“笨蛋”两个字。
  校长老婆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我跟前。她象往常一样凶,但说话声却很低。我觉察到她是强压着怒火这样说的。
  “噢,不回答,嗯?流氓!那么,前天晚上是谁放走了那个象你一样的流氓、你的好朋友巴罗佐?我告诉你,有人看见你并听见你讲话了……啊!你以为干得挺漂亮。嗯?你一跨进寄读学校的大门就造反,造谣惑众……你看,这些够了吧?你们干的无赖的勾当我们全知道了,根本就不用审你。我们昨天就通知了你爸爸,让他快把你接走。这时候他恐怕已在路上了……要是你不愿在家里待着,就把你送到教养院去,那儿是唯一能治你的地方!”
  她抓住我的胳膊,不停地摇着:
  “我们全都知道了!你唯一必须回答的是巴罗佐到哪儿去了?”
  我不回答,她把我摇得更厉害了:
  “回答!你知道他在哪儿!”
  由于我继续保持沉默,她绝望了,伸出手来要打我的耳光;我朝后退了一步,抓起一个日本花瓶也做了一个要朝地上摔的动作。
  “强盗!杀人凶手!”校长老婆挥舞着拳头骂着,“加斯贝罗,让他滚蛋!”
  当差的跑来了。
  “把这个恶棍带走,让他去收拾东西!把巴列斯特拉带到这儿来。”
  当差的把我带回了寝室,让我换上进学校时自己带来的衣服。附带说一下,我的衣服变短了,但宽大了许多。这说明寄读学校能使孩子长高但不长胖。我开始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当差临走时对我说:“你在这儿等着,不多会儿你爸爸就要来了。感谢上帝,过一会几我们就有安静日子过了。”
  “总而言之,你比斯塔尼斯拉奥更笨!”我愤怒地回敬他。
  他做出要自卫的样子,对我吼着:“我去告诉校长!”
  “笨蛋!”我又骂了他一句。
  他咬着一个手指头生气地走了。我对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告诉校长,说下次我将对他不客气了,明白吗?”
  说完,我大笑了一阵,不过笑得很勉强,因为我比他更生气。我既弄不清为什么我们的行动会完全败露,又担心秘密组织其他伙伴的命运。
  现在事情的真相大致清楚了:当我们在壁橱中观看那场夜间的闹剧时,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的笑声,使卡尔布尼奥发现了我们的“观察哨”;当我们正在上课时,他叫人把小窗口堵死并抹上了石灰。后来,他突然醒悟了:那个不幸的夜里,他们挨的不是他老婆叔叔亡魂的打,而是挨了我们学生的打。于是,他开始问某个他所偏爱的学生,那天晚上哪些学生出了寝室。正巧他偏爱的学生那天晚上醒着,看见谁走出了寝室,于是就告了密。
  当然,奸细至少有两个:一个年龄稍大一点,他告发了住在另一个寝室的马里奥·米盖罗基、卡洛·贝契和马乌里齐奥·德·布台;一个年龄稍小,他告发了我和基基诺·巴列斯特拉。
  另一件事情也清楚了:斯塔尼斯拉奥为什么只审问有关巴罗佐逃跑的事,却只字不提挨打的事呢?这全是他老婆出的主意。因为他们知道,招魂挨打这件事虽比巴罗佐逃跑的事更严重,但不能追查。因为,追查就等于承认这件事,消息一传开,校长,校长老婆和厨子将无脸见人!
  不过,正当我在猜测和联想时,脑中不时地总冒出一个问题:
  “为什么秘密组织的伙伴们,给斯塔尼斯拉奥先生取了一个卡尔布尼奥的外号?”
  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而这个问题本来却是很容易得到解答的。当我现在马上就要永远离开这所寄读学校时,必须要尽快弄清这个疑问。
  我看见米盖罗基从走廊里走过来,马上跑去问他:
  “告诉我,为什么人们叫斯塔尼斯拉奥先生为卡尔布尼奥?”
  米盖罗基非常惊奇地望着我。
  “怎么!”他说,“你还这样轻松,难道他们没有审问你?”
  “是的,审过了,我就要滚蛋了。你们呢?”
  “我们也是。”
  “那好。不过我想在滚蛋前知道,为什么你们叫斯塔尼斯拉奥为卡尔布尼奥……”
  米盖罗基笑了起来。
  “你看看罗马历史就知道啦!”他说完就溜走了。
  就在这时,和我同寝室名叫埃齐奥·马西的同学过来了。他望着我,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一笑,使我得到了启示。我想起马西有一次说他怕我揍他。我知道他是杰特鲁苔夫人的得意门生之一……因而对他产生了怀疑:
  “是他告的密!”
  我没有再多想什么,拉住他一条胳膊,把他拖到寝室里,对他说:
  “你听我说,马西……我跟你说一件事。”
  我觉得他浑身在发抖。我考虑如果是他告的密,应该怎么报复他。
  在把他从寝室门口推拉到我床前时,我想好了一个计策。为了能让他按我的意思去做,我轻轻地揪住他,请他坐到我的床上,并用世界上最甜蜜的微笑望着他。
  他的脸变得象死人一样的苍白。
  “你不用害怕,马西,”我用甜蜜的声音说,“我请你到这来完全是为了感谢你。”
  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知道是你对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说我前天晚上出寝室了……”
  “我没说!”他不承认。
  “你不要不承认,他已经对我说了。你知道吗,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感谢你。因为你干的事,使我非常高兴……”
  “但我……”
  “你难道不知道我再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干的这一切,正是为了让他们赶走我?你没看见我现在快要走了,我爸爸过一会儿就要来把我接走。你帮了我的忙,所以我在临走前要同你在一块待一会儿。”
  他还是不放心地望着我。
  “既然你帮了我的忙,那么,请你帮我再做一件事。你记住……我现在要到隔壁寝室里去同我的朋友告别,我答应过他,把我在这里的制服留给他做纪念。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如果当差的来,你就对他说我马上回来,好吗?”
  这时马西再也不疑心了,他显得非常高兴,好象得了什么便宜。
  “看你说的……”他对我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我跑进寝室附近的图画室,把自己的制服摊在桌子上,用粉笔在衣服背后写上了“奸细”两个字。
  写好后我马上往回跑,到了寝室门口放慢了步子,提着衣领,把衣服折起来,目的是不让马西看见衣服上面写的字。
  “没找到我的朋友,”我说,“来不及了!既然他人不在,那么我们互相交换好吗?我把我的衣服给你,你把你的那件给我,这样我一看到你的衣服就想起了你的帮助。来,让我看看你穿我的合不合身,好吗?……”
  我轻轻地把我的上衣放到床上,帮他脱下他的上衣,接着把我的给他穿上。我装得很自然,使他看不出我有什么别的动机。
  当他穿上我的上衣后,我替他扣好了扣子,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
  “亲爱的马西,这衣服太合身了!”
  他看了看钮扣,一点也不怀疑,站起来同我握手……但我装着没看见,因为我讨厌握一个奸细的右手。他对我说:
  “那么,再见了,斯托帕尼!”
  我又拉起了他的胳膊,送他到门口,说:
  “再见,马西。你怎么不说声谢谢?”
  我看着他背着他应得的两个不光彩的字,在走廊里走远了才回寝室。
  过了一会儿,当差的来对我说:
  “准备好,你爸爸来了。他正在办公室同校长斯塔尼斯拉奥先生说话。
  这时,我突然想,如果我现在去校长办公室,把校长想掩饰的事,从用涮盘子水做瘦肉汤到他们招魂的事告诉爸爸,怎么样?但是,遗憾的是经验告诉我,小孩在大人面前总是错的,特别是他们认为有理的时候更是这样。
  何必自找麻烦呢?到时,校长将会说我的话都是孩子的谎言、是污蔑和中伤;我爸爸又肯定更相信他的话。所以,最好还是沉默,听候命运的摆布。
  事实上,爸爸来接我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由于很久没见到爸爸,我本想跳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可是,他对我冷冰冰的,只是严厉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一个字:
  “走!”
  于是,我们出发了。
  在马车上,爸爸一句话也没说,仅是到了家门口,叫马车夫停车时才说:
  “到家了!”他说,“但是你回来,对家里是件倒霉的事。对你来讲,只有教养院才能把你改好,我把话先跟你说清楚。”
  这句话把我吓得要命,不过害怕一瞬间就过去了,因为我一下车就幸福地被流着泪的妈妈和阿达姐姐拥抱在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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